單車輪子為何開始滾了

那時新一年才過了三天，一個吃飽飯沒事幹的下午，我在慕尼黑的合租單位廚房內，一邊看著窗外層層疊的積雪，一邊把碗碟放入洗手盤，扭開水喉，冷水流出。「嗯，我要來一趟長途單車旅行。」思緒缺乏連貫性是人類一大優點，最棒的想法永遠在毫無預兆下，在腦中「叮」一聲就跑出來，只看你有沒有認真對待它們。就這樣，105 天環繞德國及瑞士單車之旅正式展開。

異常繁密的松樹和杉木，遠眺過去黑壓壓一大片，故名黑森林。這與我熟悉的那片密密麻麻方角石屎森林很不一樣。我說，是因為陽光在針葉間迷了路，樹底下白畫如黑夜，所以才叫黑森林吧。抬眼看，藍天被遮了大半，30°C 底下仍是一片陰涼。

單車的輪子在這片無限延伸的樹林中滾完一圈又一圈，自從第一棵松樹出現後，已經過了兩小時，咪錶顯示已前進了 30km，但這條林路似乎沒有設計到「盡頭」這類東西。毫無變化的路，唯有本能似地上下踩著腳踏，身體機械式運作，腦袋閒著飄到了別處，飄過交纏的松針、飄過如天空一樣澄藍的蒂蒂湖，飄回到慕尼黑一個合租公寓的公用廚房。

那時新一年才過了三天，一個吃飽飯沒事幹的下午，我邊看著窗外一層疊一層的積雪，邊把碗碟放入洗手盤，扭開水喉，冷水流出。「嗯，我要來一趟長途單車旅行。」思緒缺乏連貫性是人類一大優點，最棒的想法永遠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，在腦中「叮」一聲就跑出來，只看你有沒有認真對待它們。

就這樣，雪融了後變成夏天，我在慕尼黑買了單車，揹起有我三份一體重的背囊和工具，再在胸口掛個勇字，105 天逆時針環繞德國及瑞士之旅正式展開。

接下來是海闊天空和漫為止境的黃綠色田野，還有在日落時份在奧地利山林裡迷路、四處投宿別人籬下、在農莊打工擠牛奶執雞蛋、人車一起跌入泥沼又爬上來、跟獸醫到農場替畜牧檢查、水浸的夜晚打著冷顫露營⋯⋯

這一刻，旅程來到第 75 天，繞了一大圈來到德國東南部黑森林區，仍無穿無爛，不過不失吧。隨即裝模作樣地閉上眼、深吸一口撲面而來的松樹香氣──清新中帶著聖誕節的味道──張開眼，車輪前閃過兩隻亂過馬路的松鼠。哇！緊急掐緊剎車掣、左腳抵著泥土。好笨的松鼠啊，牠們大概是第一次去旅行吧。

候鳥回南、帝王蝶飛千里、鮭魚逆流游回家、北美馴鹿夏季大遷徙。松鼠會旅行，26 歲去流浪，合理不過。我們都只是在適當的季節做適當的事。

要不然，腳長出來只為了穿好看的鞋子嗎？